卢光照：齐白石巧妙诱学子

信息来源：北京齐白石艺术研究会    发布日期：2023-01-04

    1934年至1937年，我在国立北平艺专国画系学习。虽然山水、人物、花鸟各科都学，但我主攻的却是花鸟，最下力气的是学齐白石老师。
    白石师的画，气魄大，痛快淋漓，生机勃勃，画起来使人振奋。那时我班的同学，多是开始学画，技术水平没有，认识水平也很低，不知道什么叫好画，只是根据自己的喜好来选择重点老师。大概是因为我性格开朗的缘故吧，我一开始就喜欢齐先生的画。喜欢不等于认识，但这朦胧的选择，对我的创作却起了决定性作用——它决定了我的力求高雅脱俗的艺术风格。

    木匠出身的齐白石，绝顶聪明，富有才华。青年时期他的雕花细活闻名湘潭，艳称“芝木匠”（小名阿芝）。他教起书来，不会夸夸其谈，却会诱导和鼓励学生。学生中作画有进步或技艺、意境突出的，他便主动在他们的画上题句。这题句有似战斗后的总结、表扬，使学子更能坚定信心，奋勇直前。
    李苦禅拜教齐先生门下时，有不少画经齐先生题过字。李苦禅画笔清新，题材、章法不落俗套，因而遭一些人诋毁。齐先生得知后。为其画题词：“布局心既小，下笔胆又大，世人如要骂，吾侪休吓怕。”又为我的同窗好友谢炳琨所画《鼠子爬灯台图》题云：“炳琨弟思想虽厉害，然几使鼠子危矣。余喜其用笔，生活胜人。”炳琨生活俭朴，用笔俏皮，鼠子在灯碗上扒不住，几乎摔下来，齐先生在题词中乃指出其缺点，又表扬其才思。

1936年，齐白石为卢光照《夜饮图》题词。

    再如为我所画《夜饮图》题云: “ 酒壶酒杯，却是随意一挥，何其工极，起余者弟也。”这是先生称赞我在不经心处画出意想不到的妙品，对他老人家也有所启发。经验告诉我们，作画的确如此，过分经心，精神紧张，往往画得反不称意，不经心之时，往往笔能生花。

1943年，齐白石为卢光照题词。

    我们跟齐先生学习期间，他发现苗子，就用各种方法提携，像上面所说的在画上题字，还有允许学生课后到他家看他作画和批改作业。我们班有几个同学他较喜欢，我还受到可随时谒见、门丁不予阻拦的宠遇。因为齐先生家的大门，一年四季落锁，不速之客，不经先生许可是万难进去的。
    1937年暑期我从艺专毕业，那年夏天，有一次齐先生对我和谢炳琨、雒达三人示意，说毕业前可选一些画，出本画册，作为学习的总结。我们高兴万分，很快每人选出自己最得意的画10幅，送呈齐先生定夺。先生同意后，又为我们的画册亲手题写了封签，文曰：“三友合集，丁丑春白石题。”

1937年，齐白石为《三友合集》作序。

   又亲撰序言，并亲手书写，叫制版时用。文曰：“夫画者本寂寞之道，其人要心境清逸，不慕官禄，方可从事于画。见古今人之所长，摹而肖之能不夸，师法有所短，舍之而不诽，然后再观天地之造化，来腕底之鬼神，对人方无羞愧。不求人知而天下自知，犹不矜狂，此画界有人品之真君子也。今谢炳琨、雒达、卢光照二三同学，心无妄思，互相研究，其画故能脱略凡格。即大叶粗枝，皆从苦心得来。三年有成，予劝其试印成集以问人。丁丑四月题于故都，齐璜。”

    齐先生这篇序言，为文不多，但对我们却具有非常深刻的教育意义！为人之道，为艺之道，创作之法，指得非常明确而言语诚恳。先生已弃我们学子归道山，然先生的谆谆教言，不敢一日或忘，已成为我的座右铭。一个正派的艺术家，不是必须有这些精神吗？

       《三友合集》序言 1937年 齐白石 作

 

      此文摘自人民美术出版社《画家卢光照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