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宾虹：虚与实

◆作者介绍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 黄宾虹（1865年1月27日—1955年3月25日），初名懋质，后改名质，字朴存，号宾虹，别署予向。原籍安徽省徽州歙县，生于浙江省金华市。中国近现代国画家，擅画山水，为山水画一代宗师。
    在中国近现代绘画史上，有 “南黄北齐” 之说，“北齐”指的是居住在北京的画家齐白石，而 “南黄” 说的就是浙江的画家黄宾虹，二人被美术界并列在一起，足见黄宾虹的艺术成就非同一般。
    在中国近现代画坛上，黄宾虹是一位重要的画家。其黑、密、厚、重的画风、浑厚华滋的笔墨中，蕴含着厚德载物的美学取向。几十年来，黄宾虹的绘画一直受到美术界的关注，并逐渐释放出巨大的能量，影响着当今中国画坛。
    其书法广采博收，所学由钟鼎北碑，至唐宋元明清诸大家无不涉猎。书风高古，沉稳、健拔，气清味厚，与其国画作品浑然一体，相映成彰。所作行书，任笔自然，看似漫不经心，而又内含骨力。篆书很有特色：喜用半干的焦墨写篆，特别是大篆。运笔较慢，笔画时粗时细，有一种散淡而又古拙的味道，饱含金石气。黄宾虹诗文亦清隽疏朗，喜藏秦玺、汉印、心领神会，铸刻尤工。

虚与实
   画事精能，全重勾勒；勾勒既成，复加渲染。唐人真迹，二者兼长，细如游丝，匀如铁线。勾勒之道，存于笔意。五日一水，十日一石。渲染之工，著乎墨法。用笔之方，前人纯由口授，未易明言，要赖循序渐进，真积力久，功候既深，方能参悟。若恃一知半解，略事涉猎；或因人事纷扰，败于中途，悠悠忽忽，难收成效。笔意优劣，虽关全幅，然有虚有实二者尽之。名迹留传，其易见者，约有四端：曰平，如锥画沙; 曰留，如屋漏痕；曰圆，如折钗股；曰重，如高山坠石，如怒猊抉石。

 《设色花卉镜片》（四之一）黄宾虹 作

何以谓平？画法之精，通于书法
   宋赵子昂问钱舜举何谓士夫画，答曰隶体。其说是已。然隶法之妙，称有波折，似乎用笔，不可言平。不知水者至平，其流无方，因风激荡，与石抵触，大波为澜，小波为沦，曲折奔腾，不平甚矣。而究其随流上下，因势而行，虽无定形，必有定理。
   风恬岸阔，平自若也。沙之为物，虽易聚散，以锥画之，必待横直平施，始见迹象；若用挑半剔，必不成字。

《咏水仙花》黄宾虹 作

  明季吴渔山作画，致力于古，极为深厚，实驾清晖、麓台之上。晚年笃信西历天算之学，兼变其画，往往喜为云烟凄迷之状。云间陆为，称为高足，画变古法，多挑笔，徒观外貌，颇类欧画，阴阳向背，无不逼真。其画初仅见重于东瀛，后竟无传其法者。天趣人工，虽于图画，殊有雅俗之异，亦其挑笔之蔽，用笔不平，自戾于古咎也。

《山水画稿》黄宾虹 作

《溪山》黄宾虹 作

何以谓圆？行云流水，宛转自如
   顾恺之之迹，坚劲连绵，循环超忽。张芝学杜度草书之法，因而变之，以成令草书之体势，一笔而成，气脉通连。隔行不断，惟王子敬明其深旨，行首之字，往往继其前行，世上谓之一笔书。其后陆探微亦作一笔画，连绵不断，此善悟用笔以圆以方也。玉以刚折，金以柔全，转处用柔，所谓如折钗股。否则妄生圭角，恶态横陈，恣意纵横，锋芒外露，皆不圆之害也。

《设色花卉镜片》（四之二）黄宾虹 作

何以谓重？
   唐张彦远论画：骨气形似，皆本于立意，而归于用笔，故工画者多善书。张僧繇点曳斫拂，依卫夫人《笔阵图》，一点一画，别是一巧，钩戟利剑森森然。董玄宰《画旨》谓士人作画，当以草隶奇字之法为之，折如屈铁，山如画沙，绝去甜俗蹊径，乃为士气。不尔，纵俨然及格，已落画师魔界，不可救药矣。书之藏锋，在乎执笔，沉着痛快。

《新安江纪游》 黄宾虹 作

  人能知善书执笔之法，则能知名画无迹之说。名画藏迹，此藏锋也。颇鲁公书多藏锋，故力透纸背；董、巨、二米笔雄厚，元季四家，得其笔法；沈石田、唐六如画，皆沉着古厚，即有工细之作，尤能用巧若拙，举重若轻，其视唐工俗子徒涂泽为工者异矣。名家设色，无非处处见笔。宋人皴法，即合勾勒渲染而浑成之，刻划与含糊二者之弊，皆可泯灭。笔法之妙，纯在中锋，顺逆兼用，是为得之。此皆言用笔之实处也。至于虚处，前八谓为分行间白，邓石如有以白当黑之说，欧人称不齐弧三角为美术，尤贵多观书法，自能得之。

      本文选自《黄宾虹自述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