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实思想与爱国思想——谈白石老人艺术生活

信息来源：北京齐白石艺术研究会    发布日期：2016-11-05

现实思想与爱国思想——谈白石老人艺术生活

齐良迟

　　艺术大师白石老人，在将近一个世纪的漫长生活经历中，留给人类数以万计的艺术珍品，无一不渗透着浓郁的生活情趣和强烈的爱国情操。把生活的“情趣”与爱国的情操有机的结合起来，正是白石老人艺术具有强大生命力和感染力的坚实基础。

　　艺术忠于现实

　　生活是创作的源泉，这是一条创作规律。白石老人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半封建、半殖民地的社会时期。贫困的家庭，主宰着他的生活命运。于是，放牛、砍柴、务农、做木工，成了他生活的主旋律。大自然的一山一水、一草一木，在他幼小的脑海里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。

　　“追思牧豕时，迄今八十年，都是昨朝过了”。这是白石老人在一篇《牧牛图》上的题句，强烈的表达了老人对儿时生活的思念。在另一幅《牧牛图》上，他题诗道：“祖母闻铃心始欢，也曾总角牧牛还，儿孙照样耕春雨，老对犁锄汗满颜”。并自注说：“璜幼时牧牛，身系一铃，祖母闻铃声，遂不复倚门矣 。”这又是一幅祖孙之情与儿时牧牛生活、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。

　　住在农村，特别是生活在丘陵地带的农村孩子，每年秋冬落叶时节，都要背着竹筐和筢子，筢树下的落叶，好当柴烧。白石老人在一幅寻筢松针的《得财图》中(意为得柴)，思绪一下回到孩提时代。题诗道：“豺狼满地何处爬寻，四周野雾一缕云阴，春来无木叶，冬过少松针，明日敷炊心足矣，朋齐犹道最贫淫”。把当时的环境、心情刻画的淋漓尽致。没有生活的磨练与体会，试问谁能创作出这样的佳作？白石老人在创作上所以能随手拈来，好像“碗底有鬼神”，这和他熟悉生活，热爱生活是分不开的。所以说，现实生活是白石老人的创作源泉。

　　中国画是一门严肃的艺术，它是在忠于生活的基础上创作出来的。真正的艺术创作与主观随意性是不可调和的。白石老人的作品，无论是山水、人物、花卉，也无论是工笔、写意，所表现的对象，首先是博得观赏者的共鸣。他穷毕生的精力坚持深入细致的生活观察和真实的描绘客观物象。他身在农村熟悉田野的一切，五次远游，走遍大半个中国，现实的生活环境更丰富了他创作的题材。他说：“20岁后，弃斧斤学画画，为万虫写照，百鸟传神。只有鳞虫的龙，未曾见过，不能大胆敢为也”。1951年，老舍先生选了四首诗，请白石老人画四幅诗中的意境。其中有“芭蕉叶卷抱秋花”之句，老人因记不清芭蕉叶卷是左卷还是右卷，所以迟迟未能动笔，最后只好不画卷叶的芭蕉。即使到了晚年，老人名声享誉海内外的时候，他对创作的严肃认真态度仍然没有丝毫松懈。有一次，友人求白石老人画和平鸽，老人感到还缺乏对鸽子更深的了解，特意到学生家去看鸽子。90多岁的高龄，仍然在鸽子的小稿上注明“白”、“白”、“白”， “黑”、“黑”、“黑”，以提示画稿中鸽子身体的“白”与“黑”的位置，“鸽子翅不要太尖太直”，“尾宜稍长”等字样，以注明要点。并对学生说：“要记清鸽子的尾毛有12根”。老人常说：“我绝不画我没见过的东西”。白石老人对艺术创作的态度，从来是认真、严肃，绝不苟且。

　　艺术是时代生活的反映

　　白石老人的许多作品，从某种角度上说，更是时代生活的反映。老人一生绝大部分时间在旧社会度过。老人的作品题材虽然大部分取之自然景物，但他更关心世事，他通过这些客观现实，强烈的表达了老人对社会现实的爱与憎。他创作的《不倒翁》，是60多岁时的作品。这幅作品是以讽刺的形式来表现。《不倒翁》的头部鼻子上画有富于戏剧性的白豆腐块。画旁题诗道：“乌纱白扇俨然官，不到原来泥半团，将汝忽然来打破，通身何处有心肝”。白石老人借画《不倒翁》，来讽刺旧社会昏聩无能、欺压百姓的恶官僚。

　　军阀混战期间，白石老人看到友人的一幅祖国山川风景长卷，顿时触景生情，题了一首绝句：“对君斯册感当年，撞破金瓯国可怜！灯下再三挥泪看，中华无此整山川”。他把国家比作金瓯，他为山河破碎而痛心疾首。爱国之心跃然纸上。

　　1943年，正值日寇横行、祖国大片国土沦陷时期。老人画雁来红题诗：“西风秋景颜色，北雁南飞时节，红似人民眼中血。”署款为“癸未居京华时画雁来红题句——白石老人”。这首诗触景生情，把老人和人民的殷切企盼之情刻画的催人泪下。

　　抗日战争期间，白石老人在大门上张贴告白“绝止卖画”。其实，他那里静得下心来。他通过诗、书、画作品来诅咒敌人，宣扬民族气节。他在水墨螃蟹画上，有时题上“看汝横行到几时”，有时题上一首诗：“处处草泥乡，行到何方好，去岁看君多，今年看君少”。对日本鬼子横行霸道和他们日暮途穷的命运作了辛辣的讽刺。北京沦陷后，老人画了一老翁用力向葫芦内部观看的图画，题曰“里面是什么”五个字。画中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在开口葫芦的顶端，向葫芦里看，意味着当时落难的中国人民正在看清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本质—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昭然若揭。白石老人在日本统治区能这样置生死于不顾，这是一般人所不敢做的，也是白石老人最难能可贵的。

　　解放战争期间，他又多次用《鼠辈倾灯》来讽刺反动派祸国殃民的罪行。

　　直到全国解放后，白石老人这位高龄艺术家才又焕发了青春。他不辞辛苦，创作了大量歌颂祖国，歌颂人民领袖，歌颂社会主义新生活的作品。他把81岁时的上乘之作《松鹰图》和“海为龙世界，云是鹤家乡”的五言篆书对联送给了毛主席。1956年，老人精心挑选了一幅得意之作《荷花鸽子》，送给了敬爱的周恩来总理。以后又相继创作了《祝融朝日》、《普天同庆》、《祖国万岁》、《花中之王牡丹图》和《百花与和平鸽》等。仅1953年就创作各种题材作品600多幅，并拿出很多精品支持抗美援朝书画义卖。白石老人的书画作品，是与时代生活和人民的命脉息息相通的。

　　白石老人体察生活之细微，了解生活之深入，热爱祖国之赤诚，都是他艺术生活中现实思想与爱国思想的集中反映。用简单明了的一句话说，他老人家的人品与画品，都是值得我永远学习的。

　　(原载《人民日报》，1998年10月9日)